刘晓春：数字人民币几个问题的辨析 | 教授见解

近年来，数字货币和区块链技术大行其道，2021年将是数字人民币快速发展的一年。 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10月22日，数字人民币开通个人钱包1.4亿个，企业钱包1000万个，累计交易笔数达1.5亿笔比特币和数字人民币的异同，交易额接近620亿元。

什么是数字货币？ 它与现行的人民币货币体系有什么关系？ 什么是数字货币技术？ 它与区块链技术有何异同？ 区块链技术会颠覆传统吗？ 数字人民币的应用如何促进跨境支付和人民币国际化？ 5月8日，高金金融MBA教授邀请上海交通大学中国金融研究院副院长刘晓春，带领大家重新审视数字人民币的现在和未来。

目前，我国已发行数字人民币下的数字钱包1.4亿个。 数字人民币尚未正式发行，仍处于试点阶段，但已经获得了众多应用场景——全国试点超过1000万个应用场景。

刚刚结束的冬奥会是数字人民币试点的重要契机，具体场景约40万个。 国际奥委会与VISA签署协议，同意所有奥运场馆的购物付款除现金外，必须通过VISA渠道支付。 但VISA并未对冬奥会使用数字人民币提出任何异议。 为什么？ 这主要是由数字人民币的特性决定的，其使用与VISA与奥委会的约定并不冲突。

数字人民币的内涵

数字人民币本质上是人民币的一种，是一种数字现金（我们通常认为现金是纸币和硬币，现在还有另一种用数字技术制造的现金）。 因此，它与使用VISA的奥运会并不冲突。 如果在奥运会上使用支付宝和微信，就会和VISA发生冲突，因为VISA和支付宝、微信一样，都是电子支付渠道。

要了解数字人民币的现金属性，我们需要从以下几个方面来分析： 什么样的东西可以成为货币？

第一，关于货币材料问题。 历史上有贝壳、金、银、铜、铁、纸，现在银行账户上有阿拉伯数字——账户上的电子代码，实际上可以作为货币材料。 但是，硬币要成为货币，需要一个演化过程。 这个过程有一个规律，就是人类在使用贝壳的时候，货币是没有管理的，而是在人类之间相互的商品交易中自然而然形成的一个共识：一个人可以买到其他物品的东西就是货币。

但是当人类进入管理货币时代后，就不在乎货币是用什么材料做的了。 关键在于材料是否方便使用，与材料本身的价值无关。 所以，现在存折已经从纸质化变成了电子化，货币材料其实不是问题。

第二，关于货币功能。 传统的货币银行学研究认为，货币具有四大功能，即价值尺度、支付手段、流通手段和储存手段。 有时也认为货币具有第五大功能，即世界货币，但不是任何国家的货币都能成为世界货币。 货币。 在现代社会，货币不仅具有五大功能，而且还起着资本或资本的作用，即货币必须通过货币活动产生收益。

第三，关于货币决定因素。 是不是一个物品承担了支付手段、储存手段、流通手段的功能就一定是货币？ 不确定。 货币有4、5种功能，但依次具有这些功能的东西不一定是货币。 例如，黄金和白银可以起到储值手段的作用，是财富的象征，也可以起到价值转移的作用，但在现实世界中它们不再具有货币的功能； 另一个例子是支票、期票和汇票。 支付手段和支付手段，但它们不是货币，而是货币代表； 例如，古董艺术品可以起到价值储存和价值转移的作用，但它们不是货币。 很多人为了证明数字货币是不是货币，往往去证明数字货币是否可以执行这些功能，这是没有意义的。

综上所述，货币其实是一种信用共识，即大家承认物品是一般等价物，它就是货币。 从货币发展史来看，在自然交换过程中慢慢形成的货币，需要有物质的实际价值； 但当货币成为国家的主权信用货币后，物质价值不再重要，货币本身需要有自己的虚拟价值，也就是背后的信用。 以我国为例，我国的货币在两三千年前都是由国家管理的。 春秋战国时期，各国选择铜作为货币材质，不仅是因为铜的价值，也是因为当时国内铜的供应量能够满足商品交易的需要，而当时我国黄金的供应量不能满足市场交易量。 因此，在中国历史上，黄金基本上没有成为货币，而只是财富的象征，或者只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很小的范围内成为货币。 因此，货币材料本身不需要有价值，但要有共识和管理。 货币材料本身是否有价值不是问题。 人民币的价值不在于纸值多少，而在于中国人民银行规定的纸面值。 市场只需要认识到它物有所值。

数字人民币出现的原因

近期数字货币出现的根本原因是经济交流的客观需求。 互联网经济的发展带来了在线支付的需求，网络技术本身的发展也为数字货币的产生提供了技术条件。 数字技术的发展必然会推动数字货币的产生。 从货币发展规律来看，货币从最初的金、银、铜、铁到现在的纸币，包括纸币以外的代币，如汇票、本票等支付手段，都是在响应促进经济发展和技术进步。 并出生。 当前的互联网时代进入了数字经济的高速发展时期，出现了数字支付的需求，从而催生了数字货币的概念。

下面举两个例子来说明数字货币是如何产生的：

第一个例子是中本聪的比特币。 在比特币诞生之前，中本聪因互联网经济的需要，希望创造一种方便网络支付的工具，创造一种新的网络支付货币。 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 如果创造出一种新的网络货币，这种货币不是由合法机构发行的，而是人们自发使用的。 这种货币如何才能达成社会共识，即大家如何在交易支付中信任这种货币？ 货币。 为此，他使用了区块链、分布式账户、加密代码等一系列技术整合，让每个人都不可否认、不可篡改，建立信任。 这套技术融合之后，原来一对一的交易变成了两个人之间的公开交易，全网所有节点都记录下来，从而产生互信。 毫无疑问，这是非常低效的，所以经过十多年的技术进步，比特币的支付效率仍然不能满足现代商品交易的要求。 因此，比特币虽然炒作至今，并没有成为中本聪最初设想的互联网支付货币，而是成为了炒作的数字资产。

第二个例子是支付宝。 支付宝的起点和比特币是一样的。 随着淘宝的快速发展，买卖双方的交易需要尽可能的便捷，从而产生了支付问题。 在银联成立之前，各家银行的银行卡之间是不能结算的。 基本上每家银行在店内都有一台POS机，而某张银行卡只能在本行POS机上使用。 换句话说，如果这家店有10台POS机，就说明他已经和10家银行建立了银行卡结算方式。 如果客户使用第十一家银行的信用卡付款，则无法结算。 虽然当时银行在技术上可以开放接口实现联通，但由于相互之间的竞争，银行不愿意开放接口。 导致在淘宝买东西，如果买卖双方的银行卡不在同一家银行，就无法付款。 . 在这种情况下，淘宝被迫创建了一个支付渠道，开设了各种银行账户。 这就是第三方支付，就是在别人、自己和银行之间搭建一个支付通道作为第三方的桥梁。 但这也面临着相互信任的问题。 卖家担心发货收不到货款，买家担心付款收不到货。 根据银行信用证结算的特点，淘宝要求买家将货款打入支付宝账户。 当买家收到商品并确认无误后，淘宝便将货款支付给卖家。 这解决了买卖双方之间的信任问题。

数字货币与第三方支付有一个本质的区别：一个是真实的货币，一个是使用银行账户进行结算的工具。 虽然两者都是为了解决在线支付的需求。

数字货币技术发展的变迁

数字货币的出现带来了很多令人困惑的概念。

第一，技术本身能否作为货币使用，即什么可以成为货币。 有人说，区块链技术或数字货币技术具有不可篡改、可追溯、分布式记账等一系列好处，因此可以成为货币。 但是在某种技术上具有这些功能并不意味着具有这些功能本身就是一种货币。 例如，不可篡改和可追溯的特性类似于发行文件。 单据上有红头单位名称、文件名称、文件编号和印章。 目的是可信、可追溯、不可篡改； 盖章的目的也是为了防止篡改。 账簿如有变更，变更处须重新盖章。 这是为了防篡改和可追溯性。

分布式账户是一个技术概念，意思是信息可以同时存储在不同的节点上，类似于备份，就像四库全书同时存储在全国几大图书馆。 因此，分布式账本和银行账簿是两个概念，银行账簿是按照会计原则记账的账本。

第二，在目前关于数字货币或者金融科技的讨论中，经常被强调的好处之一就是点对点，而点对点支付就是关于货币和金融的一切。 但从金融体系的发展来看，点对点支付并不是金融的全部。 许多支付不一定也不需要是点对点支付。 它与交易规则和交易对象有关。 比如买房是不可能同时付款和交付的，因为交易双方都要到房产管理部门登记过户。 只有拿到房产证才能完成房产交易，之前不能进行点对点支付。 这其实类似于支付宝。 贸易商往往需要借助中介机构，尤其是银行，将权限转移给中介机构，完成所有手续后再向卖方付款。

第三，将技术本身作为炒作和投资标的。 技术本身是可以投资的，但是投资技术就是投资这个技术的发展，而技术的应用要等到产品的应用出现了才能投资。

第四，技术工具和手段可能成为欺诈和洗钱的工具。 各个国家都在监管数字资产。 虽然一些国家已经将数字资产交易合法化，但都在研究和出台监管手段，以防止数字资产成为洗钱和欺诈的工具。

第五，关于稳定币和代币的概念。 许多专家认为，有可能发行与人民币和美元挂钩的稳定币。 但是目前没有必要发行，因为不能为了发行稳定币而发行稳定币。 关键是稳定币代币可以应用于什么样的支付结算场景。 支票、本票、单位食堂饭票等都是稳定币或代币，有特定的应用场景和规则； JPMorgan Chase Bank开发了JP Morgan Coin，这是一种稳定币，从规则上来说实际上是一种数字本票，但是没有找到应用场景。 如果稳定币是用来炒作的，那么它们本质上是不稳定的。 稳定币代币虽然具有货币价值，但实际上并不是货币本身，而只是一种货币表现形式。 比如比特币成为了一个投资对象，需要进行货币投资。 这也说明比特币不是货币。

数字人民币为M0

首先，数字人民币实际上是一种现金。 中国人民银行说的很清楚，数字人民币就是M0，也就是基础货币，直观来说就是现金。 数字人民币并没有发行除人民币之外的另一种货币，但在人民币的整个概念中——纸币的人民币、硬币的人民币、数字技术的人民币以及记入银行账户或信用货币的人民币，这些货币相当于彼此无缝连接。

现在数字人民币是M0，以后是不是要把M1、M2做成数字货币呢？ M0、M1、M2是整个货币流通的不同类型。 M0是基础货币，是中国人民银行发行的流通货币。 这些货币一经发行便在社会上流通，不在银行账户中显示。 此类货币流通性最强。 当您将 M0 存入银行时比特币和数字人民币的异同，它就变成了银行存款。 如果是企业活期银行存款，则成为M1的一部分。 M1包括M0加上银行企业活期存款，所以M1包括M0； M2是M1加上企业定期存款存款和个人储蓄存款，所以M2包含M1。 M1和M2本质上不排斥数字货币，也可以说M1和M2都是数字货币。

第二，现代经济发展以后，现金基本上只用于零售支付，很少用于企业之间的支付。 因为太麻烦，太大，所谓的数字货币批发问题，其实就是支付金额大小的问题。 和过去用纸币的时候类似，经济规模小，工资低，物价低，所以人民币的最大面额是10元。 但是随着经济的发展，工资的提高，物价的上涨，最大面值只有10元显然不方便，于是就有了50元面额的货币，后来又有了面额为100元的货币。 它是半批发的。

第三，数字人民币是否是人民币国际化、打破美元霸权的利器。 人民币的国际化取决于该国的经济和政治实力，以及货币管理体系的稳定性，也取决于世界各国对人民币的认可度。 美元的霸权，并不是靠印好美元纸币。 美元霸权是由美国的经济实力、科技实力、政治实力和军事实力支撑的。 它不依赖于某种技术。 技术只是一种工具。

数字货币发展的前景与挑战

到目前为止，数字人民币的测试场景已经有很多，超过1000万。 中国的数字人民币技术也有独到之处——可以实现无网支付，即离网支付。 此外，通过可追溯性，还可以追回已支付的费用。

未来在很多应用场景中是否使用数字货币进行支付取决于用户的认知和习惯。 有时与技术有关，有时与技术无关； 有时它与易用性有关，有时与方便和不便无关。 但可以肯定的是，数字货币会带来新的需求、新的交易模式、新的经济方式。

数字货币在普惠金融中发挥积极作用。 金融创新的关键在于金融本身的创新，科技只是工具，起着催化作用。 在普惠金融中，数字货币只是起到将钱更便捷地传递给普惠对象的作用。 至于如何服务于普惠对象，则要靠金融自身去创新。 比如在保险行业，保险需要用保险科技打造保险产品，服务普惠对象。 数字货币本身不是保险产品，但通过数字货币接入保险产品，赔付会更简单。

数字技术推动了货币形态或载体的变革，以及支付方式的变革，但并未改变货币的功能。 未来的货币形式和支付方式仍将是多元化的，不会只有一种数字货币。 按业务交易笔数计算，目前支付宝和微信支付占支付交易总量的90%以上，这意味着只有不到10%的交易属于银行； 从金额来看，90%是银行账户转账支付，而支付宝和微信支付只占6%左右。 因此，数字货币不可能成为未来唯一的支付方式。